2009年3月23日星期一

尚书 Shangshu I

《尚书》又称《书》、《书经》,为一部多体裁文献汇编,是中国现存最早的史书。分为《虞书》、《夏书》、《商书》、《周书》,战国时期总称《书》,汉代改称《尚书》,即“上古之书”。因是儒家五经之一,又称《书经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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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历史源流
1.1 今文尚书
1.2 古文尚书
1.3 伪古文尚书
1.4 清华简尚书
2 主要内容
3 体裁
4 篇目
5 注释
6 参考资料
7 外部链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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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编辑] 历史源流
尚书一词最早见于《墨子》:“故尚书夏书其次商周之书”。《尚书》是上古史的意思,“尚书者,上古帝王之书,或以为上所为,下所书,故谓之《尚书》。”[1]。《汉书·艺文志》说:“左史记言,右史记事。”,《尚书》就是收集左史所记的言论或命令(也有人将左、右二字颠倒起来,即左史记事,右史记言)。实际上,《尚书》不仅记言,也有史实。
纬书》记载古代尚书凡3240篇,至孔子删定为120篇[2],遂被儒家列为经典之一,《尚书》又称《书经》,为五经之一。《尚书》又分成古文《尚书》与今文《尚书》,西汉末造,开始有所谓今古文之争,古文学派日盛,官派的今文学派主流地位备受挑战[3]。今古文之争一直延续到清朝末造。

[编辑] 今文尚书
尚书本是上古档案资料的汇编,孔颖达说:“尚者,上也,言此上代以来之书,故曰尚”,马融说: “上古有虞氏之书,故曰尚书。”,按《汉书·艺文志》的说法,孔子将其整理编纂,形成了有百篇的《尚书》。秦始皇焚书时,秦朝博士伏生伏胜)将《尚书》藏于壁中,后兵祸大起,伏生流亡,重新安定下来时,发现所藏“亡数十篇”仅剩下了29篇(纬书说28篇)。后朝廷派遣晁错去听伏生(当时已九十多岁)讲授,以当时使用及流通的官方文字隶书来纪录,记录下来的本子就称为“今文尚书[4]
伏生将他对尚书的解释传授给欧阳生欧阳和伯)与张生,张生将之传授至欧阳高夏侯胜(大夏侯)、夏侯建(小夏侯),为今文尚书授受之三家。武帝设置五经博士,立欧阳氏为学官;宣帝之时三家皆立为学官。另外,有河间女子献太誓泰誓)一篇,被并入伏生所传之29篇中,或说其中包括书序一篇,故亦有数伏生所出壁中尚书为28篇之说。
后汉十四博士包括了欧阳氏、大小夏侯三家,今日可以从熹平石经残石与复原去推测欧阳氏本的面貌。

[编辑] 古文尚书
有多种来源,共同的特征是出自两汉私家所藏壁中书。
孔安国本:司马迁在《史记·儒林传》中提到孔氏家中有“古文尚书”,孔安国(孔子十一世孙)“以今文读之,因以起其家(任官),逸书得十余篇”。
孔壁本、鲁恭王本、中古文本:汉书艺文志提到“古文尚书出孔子壁中。武帝末,鲁共(恭)王坏孔子宅...而得古文尚书。”孔安国取得这本子,与官方已有的今文尚书29篇对照,多出16篇[5],异文七百多处。孔安国后代或学生将此本交给了官方[6],刘向称之为“中古文”,史记中的孔安国本应该就是指这一本。
张霸一百零二篇尚书本。东莱张霸将《尚书》的二十九篇重新整合,又以《左传》、《尚书序》作为首尾,共计一百零二篇,史称《一百零二篇尚书》。
《古文尚书》开始传习于民间,势力较小。汉平帝时,刘歆对比了古文和今文区别之后,倾向古文学,建议朝廷把各种古文经书都立于国学,引起了古文和今文的大论战。东汉时,完整的孔安国本已失,杜林漆书这一古文本出现,其篇数和今文尚书篇数相同皆二十九篇,没有孔安国藏的多出的十六篇。贾逵马融郑玄等经学大家为之作注和提倡,学习者逐渐增多,在学术界逐渐取得优势。
西晋永嘉之乱时,晋朝所藏图书遭到严重损失。欧阳高、大小夏侯三家的《今文尚书》全部丧失,这使得从伏生流传下来的《今文尚书》失传,这样郑玄所注的杜林漆书就成为了当时主要的版本。东晋元帝梅赜献上一批经文,其中有58篇的自称传自于孔安国古文尚书唐代学者对此深信不疑,采用其作为官方版本,孔颖达也用其撰成尚书正义,并刻入开成石经中,这使得这部书代替了郑玄注本,最终使得来自孔壁本的古文尚书完全失传。

[编辑] 伪古文尚书
宋朝开始朱熹吴棫等人对于梅献古文的真实性开始怀疑,吴棫认为伏生《尚书》诘屈聱牙,而《孔传尚书》多出的二十五篇《晚书》却简单易懂,朱熹也说“孔壁所出《尚书》如《禹谟》……等篇皆平易,伏生所传皆难读,如何伏生偏记得难底,至于易底全不记得?此不可晓”。
清代阎若璩以三十年光阴写成《古文尚书疏证》八卷,用“以虚证实,以实证虚”的考证方法,列举一百二十八条证据,认定梅献尚书中多出的二十五篇是后世伪作,其余三十三篇真伪杂糅,从此,通行本《尚书》中有二十五篇为伪书,通称为《伪古文尚书》,遂成定论。同时代的毛奇龄写了《古文尚书冤词》反驳阎若璩的说法,但阎说仍被大多数学者接受,故今日称这一本子为伪古文尚书,但究竟是不是伪书,如果是伪造,作伪者是谁,至今仍是千古之谜[7]
近来中国学者如张岩、刘义峰、离扬,重新检讨阎若璩的证据,认为《古文尚书》并非全部是伪书。

[编辑] 清华简尚书
2008年7月,清华大学获赠两千余战国竹简,是由校友赵伟国从境外拍卖所得捐赠给清华,经过专家鉴定,这批“清华简”属于战国中晚期,距今大约2300—2400年左右,应出土于古代的楚国境内。内中发现有多篇《尚书》,都是焚书坑儒以前的写本。有些篇有传世本,如《金縢》、《康诰》、《顾命》等,但文句多有差异,甚至篇题也不相同,更多的则是前所未见的佚篇。例如《尚书》中的名篇《傅说之命》,即先秦文献引用的《说命》,和传世伪古文就并不相同。目前正等有关单位公布其所有内容。

[编辑] 主要内容
《尚书》记载的内容,上起,下至春秋时期秦穆公,包括了三代。陈梦家尚书通论》第一章先秦引书篇统计《论语》、《孟子》、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、《墨子》、《礼记》、《韩非子》、《荀子》、《吕氏春秋》等九本先秦经典引用尚书一百六十八处。《尚书》对中国古代历史和政治思想的研究有重要作用。
《尚书》以古奥难读著称,其中“诰”体文献特别生涩难懂,韩愈称:“周诰、殷盘,诘屈聱牙。”[8]司马迁写《史记》时,把《尚书》的原文翻译了一遍,如《尚书·尧典》中有“钦若昊天”的话,《史记·五帝本纪》便写为“敬顺昊天”。扬雄亦言:“昔之说《书》者序以百,……《虞夏之书》浑浑尔,《商书》灏灏尔,《周书》噩噩尔。”[9]
《虞书》记载中国上古唐、虞时代的历史。《夏书》的《禹贡》记载了禹治水以后全国的地理面貌,历代研究者极多,《甘誓》一篇已出现于战国时期《墨子》的著作中。《周书》记载周朝的建国初年的重要文献,尤其是周公本人的记载最多。
孟子曾说《尚书·武成》一篇的纪事不可尽信,所谓“尽信书,则不如无书。吾于武成,取二三策而已矣。。仁人无敌于天下。以至仁伐至不仁,而何其血之流杵也?”[10]
历代研究、注释《尚书》的著作极多,梅鷟作《尚书考异》,阎若璩作《古文尚书疏证》,惠栋作《古文尚书考》都堪称传世之作。清代学者孙星衍的《尚书今古文注疏》,是比较好的注本。近人曾运干的《尚书正读》和牟庭的《同文尚书》亦是不错的读本。

[编辑] 体裁
尚书正义谈到有两种分类法:
六种说:典(如《尧典》)、谟(如《皋陶谟》)、训(如《伊训》)、诰(如《大诰》)、誓(如《大诰》)、命(如《文侯之命》);来自“可能是孔安国所撰”的古文尚书序
十种说:典、谟、训、诰、誓、命、征、贡、歌、范;来自孔颖达监修的尚书正义

[编辑] 篇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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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伪)古文尚书
今文尚书
虞书
1
尧典
1
尧典
2
舜典
3
大禹谟
-
-
4
皋陶谟
2
皋陶谟
5
益稷
夏书
6
禹贡
3
禹贡
7
甘誓
4
甘誓
8
五子之歌
-
-
9
胤征
-
-
商书
10
汤誓
5
汤誓
11
仲虺之诰
-
-
12
汤诰
-
-
13
伊训
-
-
14
太甲上
-
-
15
太甲中
-
-
16
太甲下
-
-
17
咸有一徳
-
-
18
盘庚上
6
盘庚
19
盘庚中
20
盘庚下
21
说命上
-
-
22
说命中
-
-
23
说命下
-
-
24
高宗肜日
7
高宗肜日
25
西伯戡黎
8
西伯戡黎
26
微子
9
微子
周书
27
泰誓上
-
-
28
泰誓中
-
-
29
泰誓下
-
-
30
牧誓
10
牧誓
31
武成
-
-
32
洪范
11
洪范
33
旅獒
-
-
34
金縢
12
金縢
35
大诰
13
大诰
36
微子之命
-
-
37
康诰
14
康诰
38
酒诰
15
酒诰
39
梓材
16
梓材
40
召诰
17
召诰
41
洛诰
18
雒诰
42
多士
19
多士
43
无逸
20
毋逸
44
君奭
21
君奭
45
蔡仲之命
-
-
46
多方
22
多方
47
立政
23
立政
48
周官
-
-
49
君陈
-
-
50
顾命
24
顾命
51
康王之诰
52
毕命
-
-
53
君牙
-
-
54
冏命
-
-
55
吕刑
26
吕刑
56
文侯之命
27
文侯之命
57
费誓
25
鲜誓
58
秦誓
28
秦誓

[编辑] 注释
^ 王充:《论衡·正说篇》
^ 孔颖达《尚书正义》引《纬书》谓“孔子求书,得黄帝玄孙帝魁之书,迄于秦穆公,凡三千二百四十篇。断远取近,定可为世法者百二十篇:以百二篇为《尚书》,十八篇为《中候》。去三千一百二十篇。”
^ 皮锡瑞指出:“刘歆议立诸经,至汉末而诸经盛行,今文博士所传无一家存者。……既有郑君大师,又遭汉末丧乱,晋复不竟,五胡乱华,永嘉之乱,《易》亡梁丘、施氏、高氏;《书》亡欧阳、大小夏侯;《齐诗》魏世已亡,《鲁诗》不过江东,《韩诗》虽存,无传之者;孟、京、费《易》,亦无传人;《公》、《谷》虽在若亡。于是今文之传绝矣。”
^ 今文尚书之名,宋翔凤《尚书叙说》以为起于东晋;观孔颖达《礼记正义》,只能确定说唐代已通行“今文尚书”之名矣。
^ 《汉书卷三十·志第十·艺文志》“孔安国者,孔子后也,悉得其书,以考二十九篇,得多十六篇。”
^ 阎若璩《尚书古文疏证·卷二》“予尝疑安国献《书》,遭巫蛊之难,计其年必高,与马迁所云蚤卒者不合。信《史记》蚤卒,则《汉书》之献《书》必非安国;信《汉书》献《书》,则《史记》之安国必非蚤卒。然马迁亲从安国游者也,记其生卒,必不误者也。窃意天汉后,安国死已久,或其家子孙献之,非必其身,而苦无明证。越数载,读荀悦《汉纪·成帝纪》云:‘鲁恭王坏孔子宅,得古文《尚书》,多十六篇。武帝时,孔安国家献之。会巫蛊事,未列于学官。’于安国下增一“家”字,足补《汉书》之漏。”
^ 王鸣盛说不是王肃就是皇甫谧(《尚书后案·辨孔颖达疏》)
^ 韩愈:〈进学解〉
^ 扬雄:《法言·问神》
^ 《孟子·尽心下》

[编辑本段]2、《尚书》是儒家经典之一  原称《书》,到汉代改称《尚书》,意为上代之书。《尚书》,在作为历史典籍的同时,向来被文学史家称为我国最早的散文总集,是和《诗经》并列的一个文体类别。但这散文之中,用今天的标准来看,绝大部分应属于当时官府处理国家大事的公务文书,准确地讲,它应是一部体例比较完备的公文总集。(见《应用写作》杂志1991年第3期,《我国最早的公文总集——<尚书>)
  《尚书》是我国最古的官方史书,是我国第一部上古历史文件和部分追述古代事迹著作的汇编,它保存了商周特别是西周初期的一些重要史料。《尚书》相传由孔子编撰而成,但有些篇是后来儒家补充进去的。西汉初存28篇,因用汉代通行的文字隶书抄写,称《今文尚书》。另有相传在汉武帝时从孔子住宅壁中发现的《古文尚书》(现只存篇目和少量佚文)和东晋梅赜所献的伪《古文尚书》(较《今文尚书》多16篇)。现在通行的《十三经注疏》本《尚书》,就是《今文尚书》和伪《古文尚书》的和编本。
  上古历史文献集。《左传》等引《尚书》文字,分别称《虞书》、《夏书》、《商书》、《周书》,战国时总称为《书》,汉人改称《尚书》,意即“上古帝王之书”(《论衡·正说篇》)。
  《尚书》的真伪、聚散,极其复杂曲折。汉人传说先秦时《书》有100篇,其中《虞夏书》20篇,《商书》、《周书》各40篇,每篇有序,题孔子所编。《史记·孔子世家》也说到孔子修《书》。但近代学者多以为《尚书》编定于战国时期。秦始皇焚书之后,《书》多残缺。今存《书序》,为《史记》所引,约出于战国儒生之手。汉初,《尚书》存29篇,为秦博士伏生所传,用汉时隶书抄写,被称为《今文尚书》。又,西汉前期,相传鲁恭王拆孔子故宅一段墙壁,发现另一部《尚书》,是用先秦六国时字体书写的,所以称《古文尚书》,它比《今文尚书》多16篇,孔安国读后献于皇家。因未列于学官,《古文尚书》未能流布。东晋元帝时,梅颐献伪《古文尚书》及孔安国《尚书传》。这部《古文尚书》比《今文尚书》多出25篇,又从《今文尚书》中多分出5篇,而当时今文本中的《秦誓》篇已佚,所以伪古文与今文合共58篇。唐太宗时,孔颖达奉诏撰《尚书正义》,就是用古今文真伪混合的本子。南宋吴□以后,对其中真伪颇有疑议。明代梅□作《尚书考异》,清代阎若璩著《古文尚书疏证》等,才将《古文尚书》和孔安国《尚书传》乃属伪造的性质断实。
  《尚书》所录,为各代典、谟、训、诰、誓、命等文献。其中虞、夏及商代部分文献是据传闻而写成,不尽可靠。“典”是重要史实或专题史实的记载;“谟”是记君臣谋略的;“训”是臣开导君主的话;“诰”是勉励的文告;“誓”是君主训诫士众的誓词;“命”是君主的命令。还有以人名标题的,如《盘庚》、《微子》;有以事为标题的,如《高宗肜日》、《西伯戡黎》;有以内容为标题的,如《洪范》、《无逸》。这些都属于记言散文。也有叙事较多的,如《顾命》、《尧典》。其中的《禹贡》,托言夏禹治水的记录,实为古地理志,与全书体例不一,当为后人的著述。自汉以来,《尚书》一直被视为中国封建社会的政治哲学经典,既是帝王的教科书,又是贵族子弟及士大夫必遵的“大经大法”,在历史上很有影响。宋代刻本《尚书》
  就文学而言,《尚书》是中国古代散文已经形成的标志。据《左传》等书记载,在《尚书》之前,有《三坟》、《五典》、《八索》、《九丘》,但这些书都没有传下来,《汉书·艺文志》已不见著录。叙先秦散文当从《尚书》始。书中文章,结构渐趋完整,有一定的层次,已注意在命意谋篇上用功夫。后来春秋战国时期散文的勃兴,是对它的继承和发展。秦汉以后,各个朝代的制诰、诏令、章奏之文,都明显地受它的影响。刘勰《文心雕龙》在论述“诏策”、“檄移”、“章表”、“奏启”、“议对”、“书记”等文体时,也都溯源到《尚书》。《尚书》中部分篇章有一定的文采,带有某些情态。如《盘庚》3篇,是盘庚动员臣民迁殷的训词,语气坚定、果断,显示了盘庚的目光远大。其中用“若火之燎于原,不可向迩”比喻煽动群众的“浮言”,用“若乘舟,汝弗济,臭厥载”比喻群臣坐观国家的衰败,都比较形象。《无逸》篇中周公劝告成王:“呜乎!君子所其无逸,先知稼穑之艰难乃逸,则知小人之依。”《秦誓》篇写秦穆公打了败仗后,检讨自己没有接受蹇叔的意见时说:“古人有言曰:‘民讫自若是多盘,责人斯无难,惟受责俾如流,是惟艰哉!’我心之忧,日月逾迈,若弗云来!”话语中流露出诚恳真切的态度。此外,《尧典》、《皋陶谟》等篇中,还带有神话色彩,或篇末缀以诗歌。因此,《尚书》在语言方面虽被后人认为“佶屈聱牙”(韩愈《进学解》),古奥难读,而实际上历代散文家都从中取得一定借鉴。
  历来注释和研究《尚书》的著作很多,有唐孔颖达的《尚书正义》,宋蔡沈的《书集传》,清孙星衍的《尚书今古文注疏》。宋两浙东路茶盐司刻本《尚书正义》20卷,现存北京图书馆。
  《尚书》的文字内容特点:《尚书》所记基本是誓、命、训、诰一类的言辞。文字古奥迂涩,所谓“周诰殷盘,诘屈聱牙”,就是指这个特点。但也有少数文字比较形象、朗畅。
[编辑本段]3、体裁  尚书正义谈到有两种分类法:
  六种说:典、谟、训、诰、誓、命;来自“可能是孔安国所撰”的古文尚书序。
  十种说:典、谟、训、诰、誓、命、征、贡、歌、范;来自孔颖达监修的尚书正义。
[编辑本段]4、参考资料  尚书第三
  作者:朱自清
  《尚书》是中国最古的记言的历史。所谓记言,其实也是记事,不过是一种特别的方式罢了。记事比较的是间接的,记言比较的是直接的。记言大部分照说的话写下了,虽然也须略加剪裁,但是尽可以不必多费心思。记事需要化自称为他称,剪裁也难,费的心思自然要多得多。
  中国的记言文是在记事文之先发展的。商代甲骨卜辞大部分是些问句,记事的话不多见。两周金文也还多以记言为主。直到战国时代,记事文才有了长足的进展。古代言文大概是合一的,说出的、写下的都可以叫作“辞”。卜辞我们称为“辞”,《尚书》的大部分其实也是“辞”。我们相信这些辞都是当时的“雅言”①,就是当时的官话或普通话。但传到后世,这种官话或普通话却变成了诘屈聱牙的古语了。
  《尚书》包括虞、夏、商、周四代,大部分是号令,就是向大众宣布的话,小部分是君臣的相告的话。也有记事的,可是照近人的说数,那记事的几篇,大都是战国末年人的制作,应该分别的看。那些号令多称为“誓”或“诰”,后人便用“誓”、“诰”的名字来代表这一类。平时的号令叫“诰”,有关军事的叫“誓”。君告臣的话多称为“命”;臣告君的话却似乎并无定名,偶然有称为“谟”②的。这些辞有的是当代史官所记,有的是后代史官追记;当代史官也许根据新闻,后代史官便只能根据传闻了。这些辞原来似乎只是说的话,并非写出的文告;史官纪录,意在存作档案,备后来查考之用。这种古代的档案,想来很多,留下来的却很少。汉代传有《书序》,来历不详,也许是周、秦间人所作。有人说,孔子删《书》为百篇,每篇有序,说明作意。这却缺乏可信的证据。孔子教学生的典籍里有《书》,倒是真的。那时代的《书》是个什么样子,已经无从知道。“书”原是纪录的意思③;大约那所谓“书”只是指当时留存着的一些古代的档案而言;那些档案恐怕还是一件件的,并未结集成书。成书也许是在汉人手里。那时候这些档案留存着的更少了,也更古了,更稀罕了;汉人便将它们编辑起来,改称《尚书》。“尚”,“上”也;《尚书》据说就是“上古帝王的书”④。“书”上加一“尚”字,无疑的是表示着尊信的意味。至于《书》称为“经”,始于《荀子》⑤;不过也是到汉代才普遍罢了。
  儒家所传的五经中,《尚书》残缺最多,因而问题也最多。秦始皇烧天下诗书及诸侯史记,并禁止民间私藏一切书。到汉惠帝时,才开了书禁;文帝接着更鼓励人民献书。书才渐渐见得着了。那时传《尚书》的只有一个济南伏生⑥。伏生本是秦博士。始皇下诏烧诗书的时候,他将《书》藏在墙壁里。后来兵乱,他流亡在外。汉定天下,才回家;检查所藏的《书》,已失去数十篇,剩下的只二十九篇了。他就守着这一些,私自教授于齐、鲁之间。文帝知道了他的名字,想召他入朝。那时他已九十多岁,不能远行到京师去。文帝便派掌故官晁错来从他学。伏生私人的教授,加上朝廷的提倡,使《尚书》流传开来。伏生所藏的本子是用“古文”写的,还是用秦篆写的,不得而知;他的学生却只用当时的隶书钞录流布。这就是东汉以来所谓《今尚书》或《今文尚书》。汉武帝提倡儒学。立五经博士;宣帝时每经又都分家数立官,共立了十四博士,每一博士各有弟子若干人。每家有所谓“师法”或“家法”,从学者必须严守。这时候经学已成利禄的途径,治经学的自然就多起来了。《尚书》也立下欧阳(和伯)、大小夏侯(夏侯胜、夏侯建)三博士,都是伏生一派分出来的。当时去伏生已久,传经的儒者为使人尊信的缘故,竟有硬说《尚书》完整无缺的。他们说,二十九篇是取法天象的,一座北斗星加上二十八宿,不正是二十九吗⑦!这二十九篇,东汉经学大师马融、郑玄都给作过注;可是那些注现在差不多亡失干净了。
  汉景帝时,鲁恭王为了扩展自己的宫殿,去拆毁孔子的旧宅,在墙壁里得着“古文”经传数十篇,其中有《书》。这些经传都是用“古文”写的;所谓“古文”,其实只是晚周民间别体字。那时恭王肃然起敬,不敢再拆房子,并且将这些书都交还孔子的后人叫孔安国的。安国加以整理,发见其中的《书》比通行本多出十六篇;这称为《古文尚书》。武帝时,安国将这部书献上去。因为语言和字体的两重困难,一时竟无人能通读那些“逸书”,所以便一直压在皇家图书馆里。成帝时,刘向、刘歆父子先后领校皇家藏书。刘向开始用《古文尚书》校勘今文本子,校出今文脱简及异文各若干。哀帝时,刘歆想将《左氏春秋》、《毛诗》、《逸礼》及《古文尚书》立博士;这些都是所谓“古文”经典。当时的五经博士不以为然,刘歆写了长信和他们争辩⑧。这便是后来所谓今古之争。
  今古文字之争是西汉经学一大史迹。所争的虽然只在几种经书,他们却以为关系孔子之道即古代圣帝明王之道甚大。“道”其实也是幌子,骨子里所争的还在禄位与声势;当时今古文派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。不过两派的学风确也有不同处。大致今文派继承先秦诸子的风气,“思以其道易天下”⑨,所以主张通经致用。他们解经,只重微言大义;而所谓微言大义,其实只是他们自己的历史哲学和政治哲学。古文派不重哲学而重历史,他们要负起保存和传布文献的责任;所留心的是在章句、训诂、典礼、名物之间。他们各得了孔子的一端,各有偏畸的地方。到了东汉,书籍流传渐多,民间私学日盛。私学压倒了官学,古文经学压倒了今文经学;学者也以兼通为贵,不再专主一家。但是这时候“古文”经典中《逸礼》即《礼》古经已经亡佚,《尚书》之学,也不昌盛。
  东汉初,杜林曾在西州(今新疆境)得漆书《古文尚书》一卷,非常宝爱,流离兵乱中,老是随身带着。他是怕“《古文尚书》学”会绝传,所以这般珍惜。当时经师贾逵、马融、郑玄都给那一卷《古文尚书》作注,从此《古文尚书》才显于世⑩。原来“《古文尚书》学”直到贾逵才直正开始;从前是没有什么师说的。而杜林所得只一卷,决不如孔壁所出的多。学者竟爱重到那般地步。大约孔安国献的那部《古文尚书》,一直埋没在皇家图书馆里,民间也始终没有盛行,经过西汉末年的兵乱,便无声无息的亡佚了罢。杜林的那一卷,虽经诸大师作注,却也没传到后世;这许又是三国兵乱的缘故。《古文尚书》的运气真够坏的,不但没有能够露头角,还一而再的遭到了些冒名顶替的事儿。这在西汉就有。汉成帝时,因孔安国所献的《古文尚书》无人通晓,下诏征求能够通晓的人。东莱有个张霸,不知孔壁的书还在,便根据《书序》,将伏生二十九篇分为数十,作为中段,又采《左氏传》及《书序》所说,补作首尾,共成《古文尚书百二篇》。每篇都很简短,文意又浅陋。他将这伪书献上去。成帝教用皇家图书馆藏着的孔壁《尚书》对看,满不是的。成帝便将张霸下在狱里,却还存着他的书,并且听它流传世间。后来张霸的再传弟子樊并谋反,朝廷才将那书毁废;这第一部伪《古文尚书》就从此失传了。
  到了三国末年,魏国出了个王肃,是个博学而有野心的人。他伪作了《孔子家语》、《孔丛子》⑾,又伪作了一部孔安国的《古文尚书》,还带着孔安国的传。他是个聪明人,伪造这部《古文尚书》孔传,是很费了一番心思的。他采辑群籍中所引“逸书”,以及历代嘉言,改头换面,巧为联缀,成功了这部书。他是参照汉儒的成法,先将伏生二十九篇分割为三十三篇,另增多二十五篇,共五十八篇⑿,以合于东汉儒者如桓谭、班固所记的《古文尚书》篇数。所增各篇,用力阐明儒家的“德治主义”,满纸都是仁义道德的格言。这是汉武帝罢黜百家,专崇儒学以来的正统思想,所谓大经、大法,足以取信于人。只看宋以来儒者所口诵心维的“十六字心传”⒀,正是他伪作的《大禹谟》里,便见出这部伪书影响之大。其实《尚书》里的主要思想,该是“鬼治主义”,像《盘庚》等篇所表现的。“原来西周以前,君主即教主,可以唯所欲为,不受什么政治道德的约束。逢到臣民不听话的时候,只要抬出上帝和先祖来,自然一切解决。”这叫做“鬼治主义”。“西周以后,因疆域的开拓,交通的便利,富力的增加,文化大开。自孔子以至荀卿、韩非,他们的政治学说都是建筑在人性上面。尤其是儒家,把人性扩张得极大。他们觉得政治的良好只在诚信的感应;只要君主的道德好,臣民自然风从,用不到威力和鬼神的压迫。”这叫作“德治主义”⒁。看古代的档案,包含着“鬼治主义”思想的,自然比包含着“德治主义”思想的可信得多。但是王肃的时代早已是“德治主义”的时代;他的伪书所以专从这里下手。他果然成功了。只是词旨坦明,毫无诘屈聱牙之处,却不免露出了马脚。
  晋武帝时候,孔安国的《古文尚书》曾立过博士⒂;这《古文尚书》大概就是王肃伪造的。王肃是武帝的外祖父,当时即使有怀疑的人,也不敢说话。可是后来经过怀帝永嘉之乱,这部伪书也散失了,知道的人很少。东晋元帝时,豫章内史梅赜发现了它,便拿来献到朝廷上去。这时候伪《古文尚书》孔传便和马、郑注的《尚书》并行起来了。大约北方的学者还是信马、郑的多,南方的学者才是信伪孔的多。等到隋统一了天下,南学压倒北学,马、郑《尚书》,习者渐少。唐太宗时,因章句繁杂,诏令孔颖达等编撰《五经正义》;高宗永徽四年(西元653年),颁行天下,考试必用此本。《正义》居了标准的官书,经学从此大统一。那《尚书正义》便用的伪《古文尚书》孔传。伪孔定于一尊,马、郑便更没人理睬了;日子一久,自然就残缺了,宋以来差不多就算亡了。伪《古文尚书》孔传如此这般冒名顶替了一千年,直到清初的时候。
  这一千年中间,却也有怀疑伪《古文尚书》孔传的人。南宋的吴棫首先发难。他有《书裨传》十三卷⒃,可惜不传了。朱子因孔安国的“古文”字句皆完整,又平顺易读,也觉得可疑⒄。但是他们似乎都还没有去找出确切的证据。至少朱子还不免疑信参半;他还采取伪《大禹谟》里“人心”、“道心”的话解释四书,建立道统呢。元代的吴澄才断然的将伏生今文从伪古文分出;他的《尚书纂言》只注解今文,将伪古文除外。明代梅鷟著《尚书考异》,更力排伪孔,并找出了相当的证据。但是严密钩稽决疑定谳的人,还得等待清代的学者。这里该提出三个可尊敬的名字。第一是清初的阎若璩,著《古文尚书疏证》,第二是惠栋,著《古文尚书考》;两书辨析详明,证据确凿,教伪孔体无完肤,真相毕露。但将作伪的罪名加在梅赜头上,还不免未达一间。第三是清中叶的丁晏,著《尚书馀论》,才将真正的罪人王肃指出。千年公案,从此可以定论。这以后等着动手的,便是搜辑汉人的伏生《尚书》说和马、郑注。这方面努力的不少,成绩也斐然可观;不过所能作到的,也只是抱残守缺的工作罢了。伏生《尚书》从千年迷雾中重露出真面目,清代诸大师的的劳绩是不朽的。但二十九篇固是真本,其中也还该分别的看。照近人的意见,《周书》大都是当时史官所记,只有一、二篇像是战国时人托古之作。《商书》究竟是当时史官所记,还是周史官追记,尚在然疑之间。《虞、夏书》大约是战国末年人托古之作,只《甘誓》那一篇许是后代史官追记的。这么着,《今文尚书》里便也有了真伪之分了。
[编辑本段]5、注释  ①“雅言”见《论语·述而》。
  ②《说文》言部:“谟,议谋也”。
  ③《说文》书部:“书,著也。”
  ④《论衡·正说篇》。
  ⑤《劝学篇》。
  ⑥裴骃《史记集解》引张晏曰:“伏生名胜,《伏氏碑》云。”
  ⑦《论衡·正说篇》。
  ⑧《汉书》本传。
  ⑨语见章学诚《文史通义·言公》上。
  ⑩《后汉书·杨伦传》。
  ⑾《家语》托名孔安国,《孔丛子》托名孔鲋。
  ⑿桓谭《新论》作五十八,《汉书·艺文志》自注作五十七。
  ⒀见真德秀《大学衍义》。所谓十六字是:“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执厥中。”在伪《大禹谟》里,是舜对禹的话。
  ⒁以上引顾颉刚《盘庚中篇今译》(《古史辩》第二册)。
  ⒂《晋书·荀崧传》。
  ⒃陈振孙《直斋书录解题》四。
  ⒄见《朱子语类》七十八。
  (朱自清《经典常谈》,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。)
  2008年10月22日清华大学宣布,2100枚战国时期的竹简入藏清华。这批竹简是目前数量最多、年代最早的竹简书之一。 校友捐竹简给母校
  这批竹简是今年7月由校友赵伟国从境外拍卖所得後捐赠给清华的。至於这批竹简的出土时间、流散过程,目前已不得而知。
  清华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主任李学勤回忆,当时这批竹简包著保鲜膜,装在密封筒里被送到学校,已经有菌害霉变的危险。学校特地为此『白手起家』成立了专门的实验室,还成立了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,整合清华历史、化学、图书馆等学科资源,聘请专家保护清理。几天前,第一阶段的保护工作基本完成。
   首见古代『口袋书』
  经过11位学者组成的专家组鉴定,这批『清华简』属於战国中晚期,距今大约2300—2400年左右,应出土於古代的楚国境内。初步统计竹简数量约为2100枚(包括残片),预计整理後为1700支。
  『清华简』的形制多种多样,最长的有46厘米,最短的不到10厘米。『10厘米就相当於我们现在的「口袋书」了,在以前从未发现过。』李学勤介绍,战国简最早发现於上世纪50年代初,当时只有零散的出土。在上世纪90年代曾经两次发现大量的战国竹简书,分别为800支和1000多支,所以『清华简』可以说是目前数量最多、而且年代最早的竹简书之一。
   《尚书》佚篇首现
  之前发现的竹简书,多为哲学思想领域的书籍,而『清华简』则多为『经、史』类书,对中国历史和传统文化有很重要的意义。从目前的检视结果看,其最重要的内容之一,是发现了失传的《尚书》篇章。《尚书》是古代历史文献的汇编,列於六经之首,为研究古史最重要的依据。据称先秦时《尚书》有百篇,经过秦始皇焚书,大多佚失,汉朝初年只有29篇流传下来。
  『清华简』中已发现有多篇《尚书》,都是焚书坑儒以前的写本。有些篇有传世本,如《金縢》、《康诰》、《顾命》等,但文句多有差异,甚至篇题也不相同,更多的则是前所未见的佚篇。
  另外,『清华简』还有一个重要内容,是一篇编年体的史书,所记历史上从西周初起至战国前期,与传世文献《春秋》经传、《史记》等对比,有许多新的内容。此外,类似《国语》的史书、类似《仪礼》的礼书、前所未见的乐书、与《周易》有关的书等,都是两千馀年无人见过的。
   竹简有望展出
  清华大学副校长谢维和表示,清华将吸收国内外的专家学者共同参与,深入研究探讨这批竹简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。出土竹简的长期保护目前仍然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,清华将联合多单位、组织多学科专家进行科研攻关。
  李学勤介绍,清华正在酝酿建设博物馆,届时这批竹简有望展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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